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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第安人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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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nt face view of dark-haired, dark-eyed young man dressed in shirt, tie and jacket
歐內斯特·海明威1923年的護照相片,攝於《印第安人營地》出版的前一年

《印第安人營地》歐內斯特·海明威撰寫的短篇小說。這個故事最初於1924年在福特·馬多克斯·福特創辦於巴黎的文學雜誌《跨大西洋評論英語The Transatlantic Review》上發表,於1925年在海明威首本美國短篇小說集《在我們的時代》中由博尼和李佛萊特出版社重新發行。海明威以故事中的孩子——半自傳角色尼克·亞當斯英語Nick Adams (character)的視角,講述了其首次探訪印第安營地的所見所聞。

在故事中,尼克·亞當斯的父親作為一位鄉村醫生,被傳喚到一個印第安營地去接生嬰兒。在營地里,醫生父親迫於情勢,只得用一把摺疊刀進行剖宮產手術,尼克在旁協助。隨後,這名產婦的丈夫被發現自殺,此人在手術過程中割喉而亡。這個故事展現了海明威含蓄隱晦的文風和對比法的運用。《印第安人營地》是一個啟蒙故事,其中包括諸如分娩生子和死亡恐懼之類的主題,這些主題在海明威後來的許多作品中也有所體現。小說發表後,他的文學水準得到了肯定和讚揚,學者們將其視為海明威文學世界中的一篇重要作品。

情節概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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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開始於黎明前的幾小時,年輕的尼克·亞當斯英語Nick Adams (character)、他的父親、叔叔和他們的印第安嚮導划船過湖,來到附近的印第安營地。尼克的父親是醫生,他被叫去為一名已經難產好幾天的婦女接生。等到了營地,他們發現這名產婦躺在棚屋裏一張架子床的下鋪;她的丈夫腳受傷了,躺在上鋪。尼克父親迫於條件,用摺疊刀給產婦進行了剖宮產手術,因為產婦沒辦法自然分娩; 他讓尼克在旁邊幫忙端着水盆。在整個手術過程中,產婦一直在尖叫,當尼克的叔叔試圖按住她時,她咬了他。孩子出生後,醫生將目光轉向上鋪的丈夫,發現他在手術過程中用剃刀將喉嚨橫貫割開了一道致命的口子。尼克被帶出了小屋,他的叔叔和兩個當地人離開了,沒再回來。故事以父子倆在湖上划船離開營地而結束。尼克看着父親划船,問父親關於生死的話題,並自認為永遠不會死去。

主題和體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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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啟蒙與死亡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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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第安人營地》是一個啟蒙故事。父親亞當斯醫生讓年幼的兒子尼克接觸到分娩產子和驟然暴死,這一經歷使得尼克將分娩等同於死亡。海明威評論家溫道林·特洛(Wendolyn Tetlow)認為,在故事中,性行為最終以「屠夫式」的出生和流血的死亡而告終,而尼克離開現場時的焦慮感顯而易見。[1][2]當尼克對邪惡的「高度感知」使他意欲摒除這段經歷時,這個故事達到了高潮。[3]湯馬士·斯特里查奇(Thomas Strychacz)寫道,儘管尼克可能並不想看剖宮產的過程,但他的父親堅持要他看——醫生不希望他的兒子純白一片地邁入成年世界。[4]

「裏面一張架子床的下鋪躺着一個年輕的印第安女人。她已經難產了兩天兩夜。伴隨着她的尖叫,尼克和兩個印第安人跟着他的父親和佐治叔叔走進棚屋。……上鋪上躺着她的丈夫。三天前他被斧頭砍傷了腳……這房間裏味兒很大。」
——《印第安人營地》

海明威傳記作者菲臘·楊(Philip Young)寫道,海明威在《印第安人營地》中的重點不是在分娩的母親或自殺的父親,而是在年輕的尼克·亞當斯身上,他目睹了這些事件,並成為了一個「心痕累累且精神緊繃的年輕人」。 在故事中,海明威開啟了塑造亞當斯角色性格的事件。楊認為,這個看似簡單的海明威故事掌握着「一把萬能鑰匙」,可以窺見「作者在其寫作生涯的大約三十五年中所要達到的目標「。[5]評論家侯活·漢納姆(Howard Hannum)對此表示贊同。他認為海明威在這篇小說中描繪的出生創傷和自殺陰云為其提供了創作的主旋律,也提供了尼克·亞當斯故事的統一框架。[6]

《印第安人營地》也涉及對死亡的恐懼。故事的被刪減部分突出了尼克的恐懼; 而發表的版本則以一種隱晦的方式強調了這一點。後來出版的《三個鏡頭》寫到,被帶到印第安營地的前一天晚上,尼克被獨自撇在森林裏,那時的他「被死亡的念頭淹沒了」。 批評家保羅·斯特朗(Paul Strong)推測,海明威可能是有意安排這樣的敘述結構,以便尼克的父親決定將他滿心恐懼的兒子帶到印第安營地;尼克在那裏面對着可怕的死亡現實,但這「幾乎沒有減輕尼克的恐懼」。[7]漢納姆認為,海明威故意模糊了出生的細節,而不是死亡。他推測尼克可能「被擋住了剖宮產的大部分場景,但他能清楚地看到父親的頭向後仰着」。[6]

批評者質疑為什麼這名產婦的丈夫會自殺。斯特朗認為,「丈夫是被妻子的尖叫驅使自殺」的論點是有問題的,因為自殺發生在沉默的瞬間。他引用海明威在《午後的死亡》中的說法:「如果兩個人彼此相愛,就不可能有幸福的結局」,並以此作為丈夫自殺的疑似證據,因為丈夫「因妻子的痛苦,或他自身的苦痛,將他自己逼入了絕境。」[8]

故事還展現了童年的純真。尼克·亞當斯相信他將永遠活着,永遠做一個孩子。他是看到自己生活「不斷向前」的一個角色。[9]故事的結尾,當尼克和父親在船上說自己永遠不會死,他就否認了死亡。[3] 《印第安人營地》展現了海明威早期對自殺的迷戀,以及對父子間衝突的聚焦。[10] 楊認為,讀者需要關注這樣一個事實,即主要人物所基於的兩個人——父親克拉倫斯·海明威(Clarence Hemingway)和男孩歐內斯特·海明威最後都自殺了。肯尼斯·林恩(Kenneth Lynn)寫道,對現代讀者而言,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湖上那隻船的兩個角色終有一天會自我了結」。[11][12]海明威於1961年7月2日開槍自殺,而他的父親於1928年12月6日飲彈自盡。[13]

原始主義、種族問題和自傳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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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菲·美雅絲(Jeffrey Meyers)在他的文章《海明威的原始主義與「印第安人營地」》中寫道,海明威非常清楚丈夫的角色,因為在這個故事中,他寫了一個熟悉的主題,即他在密歇根州的童年經歷。這位年輕父親的角色是「讓醫生泄氣」,醫生進行了剖宮產手術,成功地接生了嬰兒,並為母親的柔韌力量提供了對照。父親的自殺象徵着對白人醫生的抗拒:白人醫生必要的手術技能,但卻給丈夫帶來了毀滅性打擊。[14]艾米·斯特朗(Amy Strong)在她的論文《沉默中的尖叫:「印第安人營地」中的種族暴力》中寫道,這篇小說是關於「統治」的;妻子被白人醫生割開腹部的那一刻,丈夫就自殺了。她認為統治的主題存在於多個層面:尼克由父親統治;白人醫生「割開了那個女人,就像早期的定居者在樹上劃開了口子一樣」。[15]

海明威學者湯馬士·斯特里查奇(Thomas Strychacz)認為,海明威在這個故事中再現了歐洲人初探新大陸的情景,以及隨後出現的天定命運論。故事中的白人上岸後,在海灘上遇到了當地土著。這個土著丈夫兼嬰兒父親失去了一切,最終走向自殺:他的房子被搶走,他的妻子被割開。白人醫生告訴兒子無須理會女人的尖叫聲:「不用在意她的尖叫聲。我聽不到這些,因為它們一點兒也不重要。」醫生的勝利是通過剖腹接生一個嬰兒來控制自然生死,父親的自殺則象徵着從白人醫生手裏奪回了控制權。[4]

美雅絲認為這個故事並非自傳性質,儘管它是海明威「講真實故事」的一個早期例子。[16]在故事中,尼克·亞當斯的父親被設定成「職業性冷酷」,[13]其原型正是海明威自己的父親克拉倫斯·海明威(Clarence Hemingway)。[10]海明威的叔叔佐治(George)也出現在故事中,並受到冷漠對待。 漢納姆暗示佐治可能是孩子的父親,並寫到,故事中「印第安嬰兒父親的身份從未揭曉」。在手術中,產婦咬了佐治叔叔,印第安人也嘲笑他,發現女子的丈夫去世後,他就離開了。[6]

積遜·本森(Jackson Benson)在《歐內斯特·海明威:內心的幻想與虛構的生活》中寫到,批評家們應避免在海明威的生活與小說之間尋找聯繫,而應專注於他如何利用傳記事件將生活轉化為藝術。他認為,作家生活中的事件與小說之間只有模糊的聯繫,就像戲劇產生於夢境一樣。關於海明威的早期小說,本森認為「他的早期小說,他的最好作品,經常被比作強迫性的噩夢。」[17]在《論寫作》中,海明威寫到,《印第安人營地》是一個虛構事件趨向真實生活的故事。「他寫過的所有好東西都是他編造的......他當然從未見過印第安女人生孩子。這才是他的厲害之處。」[18]

寫作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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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傳記作家卡路士·貝克英語Carlos Baker寫到,海明威從短篇小說中學到了「如何以小見大,如何精煉語言,如何加深立意,以及如何以一種言簡意豐的方式暗述真相」。 這種風格被稱為「冰山理論」 。因為正如貝克所描述的那樣,在海明威的著作中,堅實的真相浮於水面,而包括象徵主義在內的支撐結構卻在視線之外運作。[19]本森認為,海明威利用自傳細節作為取景工具來描寫普通日常的生活,而不僅僅是他個人的生活。[17]冰山理論的概念有時被稱為「遺漏理論」。海明威認為,儘管水面之下發生了完全不同的事情,但作者仍可以描述表層的事實。[20]

海明威從艾茲拉·龐德那裏學到了如何實現精簡文風,以及如何在他的文章中融入意象主義的概念。他說,是龐德「教會了他更多『關於如何寫與不寫』的知識」。他的朋友占士·喬伊斯告訴他「將作品精簡到精要」。[21]這篇文章篇幅很短,缺乏明確的象徵意義。海明威沒有重複傳統的文學典故,而是依靠反覆出現的隱喻轉喻來塑造形象。在一系列客觀相關詞中,「剖宮產」一詞反覆與諸如「毯子」和「架子床」之類的詞相關聯,這是海明威向湯馬士·斯特恩斯·艾略特學到的技巧。[22] 泰特洛認為海明威這個早期故事省略了角色的自身發展。他只是將角色放置在場景中,並添加了描述性的細節,例如尖叫的女人,抽煙的男人和感染的傷口,這些都給人以真實感。[2]

《印第安人營地》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將尼克和他的父親放在黑暗的湖上;第二部分發生在骯髒狹窄的船艙中;第三部分里尼克和他的父親沐浴在陽光下划船返回。[2][23]當最後尼克用手划過湖水,並「在清晨的嚴寒中感到溫暖」時,海明威就使用了對比法。 保羅·斯特朗(Paul Strong)認為,被刪除的部分可能為故事情節提供了背景以及更多的對立之處,例如尼克在「寂靜夜晚」中的孤獨與中間場景里人群的擁擠,就形成了對列。 保羅·史密夫(Paul Smith)寫道,通過刪節,海明威聚焦故事的中心點:生與死的啟蒙儀式,這對營地的印第安人來說是熟悉的,但對年輕的尼克來說卻是陌生的。故事結尾處,尼克難以傾吐心緒,將手伸到水中,「覺得自己永遠不會面臨死亡」。[24]

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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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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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Tetlow 1992
  2. ^ 2.0 2.1 2.2 Tetlow 1992
  3. ^ 3.0 3.1 Tetlow 1992
  4. ^ 4.0 4.1 Strychacz 2003
  5. ^ Young 1973
  6. ^ 6.0 6.1 6.2 Hannum 2001
  7. ^ Strong 1991
  8. ^ Strong 1991,第87頁
  9. ^ Mellow 1992
  10. ^ 10.0 10.1 Meyers 1985
  11. ^ Lynn 1987,第229頁
  12. ^ Young 1973
  13. ^ 13.0 13.1 Meyers 1985
  14. ^ Meyers 1990
  15. ^ Strong 1996
  16. ^ Meyers 1985
  17. ^ 17.0 17.1 Benson 1989
  18. ^ qtd. in Meyers 1985
  19. ^ Baker 1972
  20. ^ Oliver 1999
  21. ^ Meyers 1985,第74, 126頁
  22. ^ Hannum 2001,第95–97頁
  23. ^ Strong 1991
  24. ^ Smith 1996

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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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aker, Carlos (1972). Hemingway: The Writer as Artist (4th ed.). Princeton: Princeton UP. ISBN 0-691-01305-5.
  • Benson, Jackson (1989). "Ernest Hemingway: The Life as Fiction and the Fiction as Life". American Literature. 61 (3): 345–358. doi:10.2307/2926824. JSTOR 2926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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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ynn, Kenneth (1987). Hemingway. Cambridge: Harvard UP. ISBN 0-674-387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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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eyers, Jeffrey (1990). "Hemingway's Primitivism and "Indian Camp"". In Benson, Jackson (ed.). New Critical Approaches to the Short Stories of Ernest
  • Hemingway. Durham, NC: Duke UP. ISBN 0-8223-1067-8.
  • Oliver, Charles M. (1999). Ernest Hemingway A to Z: The Essential Reference to the Life and Work. New York: Checkmark. ISBN 0-8160-3467-2.
  • Reynolds, Michael (1989). Ernest Hemingway: The Paris Years. New York: Norton. ISBN 0-393-31879-6.
  • Smith, Paul (1996). "1924: Hemingway's Luggage and the Miraculous Year". In Scott, Donaldson (ed.). 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Ernest Hemingway. New York: Cambridge UP. ISBN 0-521-45574-X.
  • Strong, Amy (1996). "Screaming Through Silence: The Violence of Race in Indian Camp and The Doctor's Wife". The Hemingway Review. 16 (1): 19–29.
  • Strong, Paul (1991). "The First Nick Adams Stories". Studies in Short Fiction. 28 (1): 83–91.
  • Strychacz, Thomas (2003). Hemingway's Theaters of Masculinity. Baton Rouge: Louisiana State UP. ISBN 0-8071-2906-2.
  • Tetlow, Wendolyn (1992). Hemingway's In Our Time: Lyrical Dimensions. Cranbury, NJ: Bucknell UP. ISBN 0-8387-5219-5.
  • Wagner-Martin, Linda (2002). "Introduction". In Wagner-Martin, Linda (ed.). Ernest Hemingway's The Sun Also Rises: A Casebook. New York: Oxford UP. ISBN 0-19-514573-9.
  • Young, Philip (1964). Ernest Hemingway (1973 ed.). St. Paul: Minnesota UP. ISBN 0-8166-0191-7.

外部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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